《紅樓夢》第四十一回,寫妙玉讓寶釵和黛玉到耳房內吃梯己茶,寶玉靜靜地隨后跟了來,有如許一段描述:
妙玉……仍將前番本身常日吃茶的那只綠玉斗來斟與寶玉。寶玉笑道:“常言‘世法同等’,他兩個就用那樣古玩奇珍,我就是個俗器了。”妙玉道:“這是俗器?不是我說狂話,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這么一個俗器來呢。”寶玉笑道:“俗說‘隨鄉進鄉’,到了你這里,天然把那金玉珠寶一概貶為俗器了。”妙玉聽這般說,非常歡樂……
這里提到的“綠玉斗”,1987版《紅樓夢》電視持續劇與2010版《紅樓夢》電視持續劇中均有相干鏡頭。這兩個版本的《紅樓夢》電視持續劇,對于《紅樓夢》中相干器物的展現,凡是很少有分歧的,但在這個“綠玉斗”下面,卻非常可貴地從色彩、器形到鉅細,簡直完整一樣:其外形近似于往失落尖頂的倒金字塔形(也就是“斗形”),非常玲瓏,無柄。
斗在晚期文獻中是挹酒的器具,其感化與勺一樣。《詩經·年夜雅·行葦》有“酌以年夜斗,以祈黃耇(gǒu)”之句。安徽阜陽西漢汝陰侯墓與咸陽漢武帝劉徹茂陵1號冢陪葬坑所出銅勺皆自名為斗。《儀禮·士冠禮》鄭玄注:“勺,尊斗也,所以斟酒也。”東漢許慎《說文解字》:“勺,枓也,所以挹取也。”斗極之所以得名為“斗”,也恰是由於七顆星銜接起來像一個帶長柄的勺子。《詩經·小雅·年夜東》亦有句“維北有斗,不成以挹酒漿”。我們由此可以想見現代斗的外形。
斗又是量具的稱號。《說文解字》:“斗,十升也。象形,有柄。”段玉裁注:“上象斗形,下象其柄也。”可見作為量具的斗是有柄的。《史記·田敬仲完世家》載,“田厘子乞事齊景公為年夜夫,其收錢糧于平易近以小斗受之,其稟予平易近以年教學場地夜斗,行陰德于平易近,而景公弗禁。”田乞在齊景公時任年夜夫,向蒼生征收錢糧(共享空間谷物)時,以小斗進,但貸糧給蒼生時,以年夜斗出,靜靜對蒼生施以恩情。數十年間,齊公民心背叛呂氏,流水般地回往田氏門下。可見在年齡時代,作為量具的斗有鉅細之分。
在各個汗青時代,斗的形制與容量并紛歧律。1976年湖北云夢睡虎地秦墓出土的一件陶斗,為矮圓筒形,直壁、平底,容量2001毫升。兩漢之際新莽始開國元年銅方斗(現躲北京故宮博物院)為正方形,有短柄,容量1940毫升。現躲上海博物館的東漢“元初年夜司農銅斗”是口沿外撇、上粗下細的矮圓筒形,外側有圓圈形鋬,容量為1970毫升。中國國度博物館躲明成化銅斗為口底皆方、上年夜下小的倒金字塔形,器口內有一橫梁,容量9600毫升。
“玉斗”這個稱號最早見于文獻,應是《史記·項羽本紀》,劉邦赴鴻門宴,僥幸逃脫,留下張良為其善后,“我持白璧一雙,欲獻項王,玉斗一雙,欲與亞父,會其怒,不敢獻。公為我獻之。”張良依言獻上,“項王則受璧,置之坐上。亞父受玉斗,置之地,拔劍撞而破之。”這件玉斗的詳細形制尚不明白,從語境來看,能夠與玉璧一樣都是禮器。
北京故宮博物院躲有一件玉松林策杖圖方斗,為明嘉靖年間制品。器作平底方斗形,無柄。高6.7厘米,口沿邊長13厘米,底邊長9.2厘米。白玉制,略灰黃。內壁底部陰刻楷書乾隆御題《詠舊玉斗》:“教學亞父撞之后,重為玉斗誰。連成雙面畫,接刻七言詩。懸殊俗之態,仍然古作師。藉瑕繪松鬣,思已漸鄰奇。”乾隆天子弘歷由這件玉斗聯想到鴻門宴上張良獻給范增的玉斗,也許兩者之間在形制、效能方面確有雷同之處。
普通以為,作為飲器的方斗杯應是有柄的。馮其庸、李希凡主編,文明藝術出書社出書的《紅樓夢年夜辭典(修訂版)》說明“綠玉斗”稱:“外型為上年夜下小的方形,單側或雙側有把手的碧玉飲器。”上海市紅樓夢學會、上海師范年夜學文學研討所編《紅樓夢鑒賞辭典》也以為“綠玉斗”是“瑜伽教室用綠玉雕成的有柄喫茶品茗具”。作為什物根據,中國國度博物館躲明代白玉回紋雙螭耳方斗杯、瑪瑙龍柄方斗杯,以及北京故宮博物院躲清道光錫套紫砂里方斗杯,都是斗形飲器,也都是有柄的。
不外也有相反的例證,好比異樣躲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銀方斗式杯,由12件構成一套,就都沒有柄。12件杯的內壁均淺刻分歧的山川人物圖景,若將每件的四壁連接起來,即為一幅通景故事畫。內底陰刻篆體“蘭亭修禊”“西園雅集”等,點明畫面內在的事務。此中一件外側刻有“年夜明天子賜金”字樣,闡明這套方斗杯應是明代之物。這意味著,兩個版本的《紅樓夢》電視持續劇里,賈寶玉喫茶品茗所用的“綠玉斗”都沒有柄,也完整是說得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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